“春天并不是丽江最美的时候,但是春天的云很漂亮,那个云一朵朵,很顽皮的像小玩偶一样,蹦蹦蹦地一朵朵冒出来。我就喜欢坐在客栈的门槛上,看小玩偶一样的云朵,从门前的玉米地顶端一丛一丛地排列过去,还有一行行苍鹭‘呜呜呜呜’地从天空上飞过。”
走在丽江的每一条乡间小路上,夹道都有怒放的野蔷薇,田野里是金黄的向日葵,还有麦子成片成片,以及铺白了天光的芦苇,天也蓝得没法形容,让人分辨不出早晚,除了温度有些差别。
取景时顺道去文海骑马,文海马多,牦牛也多,当地养牦牛的牧民很热情,邀我们去家里吃饭,他家在玉龙雪山的半山腰,海拔3000多米,独门独栋的小院子,种满了一种叫玛咖的药材,玛咖在云南当地,是妇孺皆知的保健良药。那个牧民家里还养了一条人高的狼狗,冲我们拼命地喊叫。
他家房前屋后,我大概见到了平生记忆当中,开得最为轰轰烈烈的野蔷薇,过目难忘的那种热烈,野心勃勃的。那时明明已深秋,但高山之上,浓茂密集的野蔷薇竟仍开满所有农家的屋梁,村民们一律漫不经心,昂首阔步走在铺满蔷薇花瓣的路上。
很难想象啊,旷野生命给人的震撼,真是让人手颤足僵。使我不得不放下以往一看到蔷薇,就会萌生出的一整套坏心眼:譬如折它插瓶、腌制花糖、撕下花瓣泡澡、提炼香料等等。是吧,只有看到了它们真正的怒放,才知去占有它们,根本就是一种毫无天理的反常。
也是从见到那么茂密的一山野蔷薇开始,对一个地方的迷恋,才有了最好的注脚。烟火气十足的环境,有菜市场,有连绵的瓦屋,杂货铺挤着糕饼店,包头巾的妇女站在蔷薇花丛中和丈夫拌嘴,藤蔓丛生的天井边,坐着白发苍苍的老头,疯丫头骑着破旧自行车,在坑洼不平的巷道上飞奔,屁股能颠成八瓣,还有伸出墙头的李子树,结了累累叠叠的果,那样的日子,让人想赖进去住上一辈子呢。
这世界上应该也没有比“蔷薇”更美的草木名字了吧?其实最开始它还没有这么美,《神农本草经》里,是把它写作“墙蘼”的,因其藤蔓柔靡,顺墙而生,故得名。后来,人们可能嫌“蘼”字不够柔丽,就改成了音近的“薇”字,据说是因为蔷薇叶片似薇,而后,为求工整美观,又把“墙”改成草字头,造出了“蔷”字,于是有了“蔷薇”,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好名字。
光名字美,当然不够,蔷薇的美,是既不闹事也不萎顿,既不过分艳丽也不盲目寡淡。无论高楼大厦,还是破旧泥瓦屋;无论康庄大道,还是尘扑扑的脏土路,它好像都能衬得上。作为中国最早引入园艺中的观赏植物,它的身份从最开始的篱笆,到花架到凉棚,到今天深植其身的美学意义,毋宁说也是一段完美的逆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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